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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作家申京淑向世人袒露自己并不完美灵魂世界

  申京淑:拂去烟尘,寻找自我

  今年3月,韩国作家申京淑凭借《寻找母亲》获得了第五届亚洲英仕曼文学奖。作为译者,我也很为申京淑高兴。其实在获奖之前,《寻找母亲》已经风靡全世 界,不仅在韩国本土畅销至150万册,而且在15个国家被翻译出版,英译本还登上美国图书排行榜。原本寂寞的严肃文学作品竟然有如此反响,的确并不常见, 这主要归结于小说所表现的永恒的文学主题——母亲:母亲是我们心灵的故乡。母亲在家,故乡就不会走远。如果有一天,母亲失踪了,心灵的故乡也就离我们远去 了。寻找母亲的悲壮行程百转千回,终究还是要回归自己的内心世界,才发现原来弄丢母亲的人正是自己,心酸的秘密之门由此开启,原以为幸福美满的心里竟然藏 着无数的过错、失误、忽视、轻慢和自以为是的无知愚昧。从这个意义上说,《寻找母亲》更像是寻找自我、修正自我、新我与旧我实现沟通融合的精神历险。作家 鼓起勇气向世人袒露自己并不完美的灵魂世界,为现代都市成年人敲响回家的隐秘钟声。

  要了解申京淑无需看访谈和传记,她在作品里交代得非常清楚,重要的个人经历和思想情感还会反复提及。在她早期的长篇代表作《深深的忧伤》(1994) 和《单人房》(1995)里就有很多个人的影子,而她的很多中短篇小说如《钟声》《月光之水》《风琴的位置》等几乎就是自传体的事实小说。韩国评论家金思 寅认为:“她首先让‘现在的我’复原为‘从前的我’,从而让过去和现在相互面对……《单人房》是旨在寻找自我本质的心理斗争的记录。”这样说来,在《深深 的忧伤》和《单人房》乃至后来的长篇作品《紫罗兰》和《寻找母亲》中,主人公们有着相似的家庭出身、学历背景和社会履历也并非巧合,而是作者刻意为之,或 者说是作者也避免不了的自我投射。

  《单人房》里16岁的少女每天抱着收音机倾听外面世界的消息,深深地厌倦了习以为常的乡村生活,却对陌生的城市生活怀着无比的好奇和向往。后来她终于 来到首都,忍受着钢筋水泥和工业生产的压迫,经过数不清的波折磨难,渐渐地适应了城里人的生活。然而隔膜并不能轻易消除,她不能与城市身心交融,生活场所 的转移只是增加了她观察故乡的新视角。每次回到家乡,她总感觉到工业文明对于乡土习俗的围困和蚕食,比如从前的水井被封,家里用上了自来水,“如今我再也 不可能从井里挑水,或者望着映在井里的黄月亮了”;比如柏油路取代了从前尘土飞扬的黄土路;比如新房取代了茅草屋,传统意义上的厕所随之消失,变成了室内 卫生间。“五年前新盖的这所房子只是地理上位于农村而已,却再也不是农村的房子了。”走出故乡的人在变,故乡也在变,主人公内心深处最后的屏障被强行拆 除,她不得不忍受着双重的焦虑:“背井离乡之后,我又想家了。我想念新村运动更换石板屋顶之前茅草屋檐之下的童年,我想念茅屋里的家人,我想念屋顶之上循 环不息的春夏秋冬,多么分明。”但无论如何回乡已然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回乡”也只有通过文字回归自己的童年时代。身体在现实的推动下被迫向前,灵魂还 在拼命挣扎着回头遥望,这样的觉醒令人痛苦而又无奈,申京淑作品中的主人公们都后知后觉抑或先知先觉地承受着类似的心灵煎熬。

  《深深的忧伤》的主人公是三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世”从小痴痴地爱着“恩瑞”,而“恩瑞”的痴情从小就给了“莞”。他们离开故乡“露凝地”到城市里 谋生活,莞对恩瑞的深爱视而不见,以为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恩瑞肯定会在原地等着自己。恩瑞就是他的归宿和故乡。当莞现实地接受了富家女上司抛来的橄榄枝 后,彻底绝望的恩瑞便接纳了世的爱情。两桩并非发自本心的婚姻注定不得善终,后悔随之而来。“莞感觉自己失去了这种舒心感和故乡的感觉。与朴孝善结婚的瞬 间,他就感觉到了。他在蜜月旅行地抱着朴孝善的时候就想,我再也找不到舒心的感觉了”,“那是触手可及的舒心感,那是任何时候都将与我同在的故乡的感 觉”。恩瑞原本打算和世好好生活,然而莞的偶尔来电或来访让世产生了深深的误解,越发怀疑自己的婚姻,越来越经常地向恩瑞发泄不满,加深了恩瑞的痛苦,一 往无前的生活彻底斩断了三个人和故乡露凝地的联系。终于,恩瑞回家看望母亲,又给弟弟留下最后的书信,便纵身跳下了6楼,结束了年轻的生命,“我,已经走 出太远,无法找回自己的人生了”。“那个女人,像花瓣,轻轻地飘浮在6楼和公寓花坛之间的时候,莞在办公室里,世在学校里,感觉到了五脏六腑爆炸般的疼 痛。这种疼痛使莞不由自主地关上了正在看的电脑,世手里的粉笔从他的指尖轻轻滑落。”乍看起来,这是非常纯正的三角恋爱故事,结局很不幸。然而认真品味后 才发现,申京淑的真正意图似乎不在于此。主人公恩瑞屡屡回家,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还乡”, 她只能求得短暂的安慰,更多的反而是失望。她与莞和世之间从童年时代累积而来的关系才是真正的灵魂故乡,世和莞既是她的手足,又是她的影子,当现实篡改了 他们的关系,损伤了他们的纯洁感情,她怎能不感到彻骨的分裂之痛,那个隐秘的故乡怎能不离她越来越远?

  如果说《深深的忧伤》和《单人房》是源于当代生活的切身感受,有作家本人的影子,那么在2007年出版的历史小说《李真》(连载于《朝鲜日报》时题为 《蔚蓝的眼泪》)中,申京淑已经将这种故乡意识推进到遥远的历史领域。朝鲜宫廷舞姬李真和法国驻朝鲜公使科林结婚之后,远渡重洋来到法国巴黎,从此开始了 新鲜的异乡生活。李真天资聪颖,美丽优雅,拥有出色的艺术才华。她像海绵似的汲取西方文明,享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自由,很快便成为巴黎上流社会的交际 花,结识了莫泊桑等文化艺术界人士。而朝鲜依然闭关锁国,沉浸在“隐士之国”的迷梦里难以清醒,直至日本入侵,国势衰微,国家命运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李真 因思乡而回国,亲眼见证了明成皇后之死,亲身经历了祖国在时代风云里的动荡危机,幻灭之余服毒自尽。探究李真之死的深层原因不难发现,作为朝鲜王朝体制内 部身份卑微的舞姬,她的死更多的是因为故乡梦的破灭,是因为灵魂的回乡之路已被彻底斩断。申京淑通过明成皇后和李真的先后死亡隐喻地指出,在工业文明的冲 击之下,乡土文明面临着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的尴尬。我曾在申京淑小说《哪里传来找我的电话铃声》译序里说过:“申京淑的全部小说其实是一部小说,申京淑讲 述的全部故事其实是一个故事,无论这个故事的外壳是青春的爱与死亡,还是历史烟云里的家国之痛。”

  申京淑长期以来的写作都围绕着故乡的主题,而维系故乡灵魂的是母亲,那么作家认真虔诚地书写母亲也是自然而然的。作为忠于自己心灵的书写者,故乡不仅 缔造了申京淑的生命,也为她的写作提供了源源不竭的动力和养料,她远走高飞、投身都市生活多年后是否有改变?《寻找母亲》中充满了类似的自我反省,反思和 自责成为推动小说前进的最大动力。故事一开始,“妈妈失踪已经一周了”,家人们开始了寻找母亲的艰难历程。小说采用散点透视的方法,分别从“我”、“大 哥”、“父亲”和“母亲”的视角去观察母亲、理解母亲、重新发现母亲。在这一过程中,尴尬和遗憾纷至沓来,原来谁都不记得母亲的生年,原来母亲从来就不识 字,原来母亲背着家人每月都给孤儿院寄钱,原来每次的全家福里竟然都没有母亲的身影,原来……家人们这才发现,原以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母亲竟是如此陌 生,这是无意的忽略,还是有意的逃避?由家庭成员们重新拼接而成的母亲形象逐渐变得完整,每个人都在回忆里完善自己和母亲的关系,每个人都暗下决心要珍惜 这个貌似强大实则弱小的女人,然而母亲已经失踪9个月了。“我想留下余地,母亲只是失踪了,还有找到的希望”,作家在后记中也给读者留下反躬自省的余地, 不要等到母亲真的找不回来的时候再去后悔。申京淑在《寻找母亲》中对于前作提出的问题做了回答,我们的故乡还在,母亲还在,只是我们的眼睛蒙上了阴翳,只 是我们的初心落满了烟尘。

  走出虚构,申京淑在小说后记里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大约是在离别故乡30年之后,她终于有机会再度陪伴在母亲身边15天。她每天早晨都会走进母亲的 房间,静静地躺在母亲身边,母女俩聊起从前的故事,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这15天里作家所思所想应该就是《寻找母亲》的缘起吧。韩国作家李笛这样评论 《寻找母亲》:“这是令人心痛的故事,给犹然未晚的人以大惊醒,给悔之已晚的人以大安慰。” (薛舟)